蜡笔nnine

新年快乐！

 

“哟，您来了，知道该做什么了吧。”

 

喻文州没立刻吭声，他一下车，就看见行动部门口站了个背手来回踱步的方锐。此人既和叶修是同僚，也和他喻文州算半个同事。正大光明的牌匾由他们这些黑影托起。

 

想想也见过几面，只不过和他负责的方向都不在一处，倒也是没聊几句。喻文州撇开满腹的焦虑，试着回到自己的思路上去。

 

喻文州跟在他身后上楼，看见他右耳大大方方躺着的无线耳机，这种监听喻文州太熟悉了，或许上头早就知道他暗地给王杰希提供帮助的那点小动作，出于结果的不可逆转，也就放纵他那样做了。

 

可偏偏就是没想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，一向上行下效的王杰希选择了拒绝。那也有法子，直接抓起来就是。喻文州走进一扇门，看方锐递过来婚成契约，心中一腔复杂被搅得更乱。

 

他接过签字笔，拇指把笔盖顶开，又按回去，只听得金属在皮肉摩擦间发出的振响。

 

“他人现在在哪里？”

 

“谁？”方锐歪着头看他，好像要把一颗圆滑的生鸡蛋盯出裂缝来。

 

“王杰希。”

 

“嚯，”方锐道，“以为你对他完全没兴趣呢。”

 

喻文州的眼神暗了暗，“刚才仔细想想，是我多此一举了。”

 

方锐点点头，道：“你呀，总算有点思想觉悟了。早知如此，当初就该服从命令。来咱们帝都这儿办事就好好办，直接料理了那个跳楼的就是，居然还想着专门飞过来和他谈判，”方锐又摇头，“知道那秘密的都活不成。”

 

喻文州低头写着，一边还是刺了他一句：“我们不都还活着吗。”

 

“想杀谁就处理谁，这活儿听着倒也威风，拿我们当锦衣卫啊？”方锐哼了一声，也看着喻文州写，“那养我们的不都是公公了？我可没见过太监还要帮忙配种的。”

 

喻文州瞥他耳朵一眼，里头立刻传来熟悉的叶修的抗议，“得了吧方锐。少说两句，知道现在监听的是我就这么肆无忌惮了？”

 

喻文州在一旁默默听完，问道：“好像又欠了你们人情？”

 

“没啊，”叶修的语气欢快如故，“孙哲平去找那群先动手的训话了，我就是来监控这边……例行检查工作而已。”他顿了一顿，“等会儿你和他想说什么都行，赶紧把这婚结了。皆大欢喜。”

 

喻文州听出他冰山一角下的整座冰原了，他们是在给喻文州和王杰希创造那么一点点可以回旋的余地。都是爽快又明理的，现实要害就摆在眼前，他终于把笔尖顶进盖子，不再摇摆。

 

“好，我这就去。”

 

 

 

王杰希还以为自己要被关进铁皮窗后面，和拷问的虎皮凳一起待着。那些人带他来到喻文州平日办公的地方，这里亮堂明净，和小学教师的办公室没什么区别，甚至空气净化器还在工作。是个卡通鱼头的形状，从嘴巴里源源不断地喷出细雾来。

 

好一派把乱世活成在盛况喝茶的悠闲……王杰希坐下来，抬头眨巴着眼睛，窗边盈盈挂了一盆吊兰，弱不禁风的细枝在乱窜的空气里颤抖。

 

“叩叩。”

 

“？”王杰希已经见过了父母，也知道接下来有什么在等着他……无非签字就是了。

 

那么事已至此，谁还会专门来敲开他的门呢？

 

“请进。”

 

 

王杰希看着门后喻文州的身形出现，再慢慢朝他这边走过来。很多年后王杰希还记得喻文州那时的表情，至于他自己的，他其实也想问问喻文州。他和他本就是各自生长，根茎蔓延、枝叶舒展之后，偶得触碰那么一下，就截然出现一双大手把他们合拢，要他们一起饮露喝霜，反倒无所适从起来了。

 

幸而都不是含羞草那一类，稍稍触碰就缩开逃跑。可就是强迫不得的事，要做表面工作，想来也是可以预见的尴尬。

 

喻文州没再找位置，直接倚在他身旁的桌沿上，背了阳光问他：“见到伯父伯母了吗？”

 

看王杰希神色如常，双眸是浓厚的乌纱半裹了寒玉，只见一方清澈。喻文州猜不出王杰希真实的想法，如同隔着一道厚厚的窗，雾里看花。

 

……那就只能等着玻璃上的水汽自己散去，再看其下的面容了。

 

“见过了，”王杰希轻描淡写，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，“以前他们也给我看过你的资料，因为有人来找他们，也就同意了，我和你基因各方面的比对都是完美。那东西是我当时没注意，”他先给喻文州个台阶下了，“……或者说是我根本就没在意。”

 

要说“不”还是客气道“没有没有”呢，喻文州知道他们都是会不自觉就暗自琢磨的，去想原因的原因和结果的结果。但这对以后的生活固然无益，倘若拔河的绳子两方都抓着不松手，比赛就永远不会结束。

 

喻文州想，或者本来就不是对手，一开始就用不着剑拔弩张。

 

他再开口，问道：“你想好了吗？”

 

王杰希侧身回问他：“我知道他们希望我去做什么，那你也有要求吗？”王杰希是故意的，即使知道喻文州并非有意而为之，但他在父母那里没得到合心的解释，未免心有戚戚然，他……也想知道他要怎么说。

 

“我想好了。”喻文州作为哨兵，很清楚自己的功用，他把不自觉就释放的精神控制的本能收起来，他另外找了个话头，道：“你是医生，很清楚吊桥效应是怎么运作的吧？”

 

就先把以后可能出现的谈清楚吧。

 

 

一谈及此，气氛好像就回到了往常，那是王杰希再熟悉不过的了，“吊桥效应就是指刺激性情境影响神经和肌肉，引发神经纤维或细胞一个电位的产生，再促进感情的现象。”

 

“你觉得会是真的吗？”

 

“指的什么？反应的过程当然会发生，至于结果……”

 

喻文州紧盯道：“既然是产生的结果，自然就是真的了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也不用想那么多，到时候再议也不迟。”

 

王杰希也终于笑开了一点：“你说是就是。”

 

“最好你也是。”

 

“我会的。”王杰希也明白了喻文州的意思，既然不可避免，倒不如畅想未来，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呢？看来他也是清醒的，王杰希暂且就先放下了心，嘴上倒没停，“不过我就是个医生，不是预言家。”

 

“我也不是呀，”喻文州把王杰希的那一份递过去，“得过且过吧。我会很期待的。”

 

“我也是。”转眼间，王杰希已经签完了字。

 

喻文州也看了一看，笑道：“就签个‘王’？”

 

“怎么？怕我反悔？”

 

“只怕以后还要说没有写端正正式一点。”

 

他们彼此握住了手。

 

 

到底是有缘无分，还是情不知所起、而一往情深……现在谁也不能能提前知晓。